媒介融合时代下,电影“彩蛋”的互动机制有何作用?

时间:2023-06-27 02:16:36编辑:分享君

媒介融合时代,人们在网络空间中或主动、或被动地进行着数据库检索、分享与交流,基于数据库所形成的交互模式与思维方式逐渐融入人们的社会生活中,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不仅推动了各种技术形态在文本生产中进行深度融合,也促进了电影制作者、电影本身、其他影片、观众等多方之间的对话交流,吸引大众广泛持续地参与文本的生产与共享。

电影“彩蛋”的盛行便是新传播语境下的数据库思维渗透到影片创作中的重要表征,挑战了电影的艺术表达与文本边界。

从语言的产生到如今的数字化时代,在信息的物质载体方面,人类历经了口语、文字、印刷、电子这四个阶段后,伴随着技术革命进入到了数字时代,采用“0”和“1”进行编码,依靠计算机来进行海量数据的存储、处理和读取等,由此产生了“数据库”。

全球数字文化研究学者列夫?马诺维奇(LevManovich)将数据库定义为材料的结构化集合,并认为“计算机数据库成为一种新的隐喻,它把个体和集合文化记忆、文件或实物的集合体,以及各种现象和经验进行概念化处理”,是“一个新的符号形式,一种构建自身体验和世界体验的全新方式”。

吸引观众进行寻觅与链接的电影“彩蛋”便是将数据库的存储、处理以及读取作为一种思维方式运用到电影艺术中的鲜明体现,对电影的创作与表达产生了重要的革新作用,赋予其更强的交互性和开放性。

这种数据库思维“抛开了前后连贯、编年记录的线性结构方式,根据字段、关键词被调用出来的信息汇集在一个聚类体中,这些聚类信息之间无数种的组合方式是任意、跳跃,甚至是随机生成的”,其蕴涵的链接与导航特质对情感的感染强度和记忆连接的激荡深度容易在观众内心引发持久的兴趣和快感,从而使影片十分接近于超文本。

超文本以节点为基本单位,节点包含文字、图像、音频等,它们通过广泛的链接从而建立起文本内外的相互联系。

超文本的内部是多种碎片、多个层级的复杂网状结构,观众主要依靠经验和联想进行链接与解读,在此过程中,各种意义相关的文本层层展现出各自的意义,文本呈现出无中心化特征和意义流动特性,而它的外部也在不断生成和扩张文本,极大地重塑并强化了大众的参与能力。

观众在“彩蛋”营造的电影超文本语境中进行思维跳跃,享受着随时可能突遇惊喜的寻宝旅行。

一方面,形形色色的“彩蛋”嵌入影片,如同一个个“超链接”按钮,指涉其他文本,在影片内部构建出多层级的网状结构,观众主要凭借自身的观察、直觉与联想,勾连自身的文化记忆库,在广阔的电影视听世界中浏览和寻觅着每一个角落可能存在的“彩蛋”,并借助彩蛋“跳跃”到另一个故事、角色或电影背后庞大的叙事平台,在多重空间中自由往返。

在这一层面,电影通过“彩蛋”形成的超文本结构不同于借助数字通路实现字节跳转的游戏界面和网络页面,而是以“彩蛋”作为“超链接”并基于观众的思维实现不同文本之间的跳转。

“在电子超文本中,假如打开一个电影介绍的页面后想要继续了解这部电影的导演,那么只需要点击带有超链接的导演姓名或是隐藏有超链接的导演照片,然后就能跳转到导演介绍的网页界面中。

在这个过程中,人是机械的,仅仅是在思维的停滞中充当了‘传感器’”,人如同技术的附庸。而电影“彩蛋”构建的超文本网络极大激发了人的主体性与能动性。

在某种意义上,电影“彩蛋”如同超文本结合点,进一步引发意义互文,观众的思维取代了数字通路,观众的思维超链接取代了电子超文本链接,而人脑的记忆与联想更像是网络数据库,文本之间的互文链接主要以不可见的形态存在于观众的思维之中。

另一方面,影片不再满足于自我空间的完整,而是通过向观众开放多种多样的链接,使观众主动连接起更多的电影以及其他艺术作品,积极参与相关的阐释、回应、讨论,在媒介融合场域中开展数据库检索、共享与沟通的实践表达,并借助集体智慧寻觅到更多的“彩蛋”,了解其背后所蕴涵的多元文化,不断拓展和深化对于电影的解读,从而构建起观众与电影、观众与观众、观众与创作者等多层次的交互关系。

由于电影“彩蛋”对于接收终端的依赖性较强,若观众几经寻找而不得,文本之间无法通过电影“彩蛋”实现连结,那么电影“彩蛋”便以抽离互文意义的“零度文本”状态而存在,回归到了文本的最初状态。

此外,电影“彩蛋”导航下的思维跳跃主要体现在迷影群体之中,从文字到图片、从视频到音频、从技法到类型、从角色到明星、从各种电影元素到衍生产品,影迷群体在数据库思维的激荡下构建各种各样所迷之物的数据库。

因而在电影“彩蛋”的发掘与收集方面,他们基于情感维系的文化记忆和已有的各类数据库资源,深谙“彩蛋”的探寻路径,也更加享受这样的跳跃过程,并积极在各类网站、论坛上与他人进行分享互动,成为了构建和完善各类“彩蛋”数据库的主力。

技术的发展将人类社会推向媒介融合时代,平等式互动、畅通式分享、病毒式传播、即时性发布与搜索等带来了海量的信息,微博、微信、微电影、自媒体、小程序等新媒介的兴起导致个体的信息接触点处于离散状态,加剧了碎片化传播趋势,社会信息被割裂为彼此之间不具备连续逻辑的碎裂单元。

可以说媒介融合也将人们带入了去中心化、低门槛的“微传播”环境中,激发了受众进行信息生产与传播的能动性和积极性,受众的主体意识觉醒,从大众传媒的被动消费者转变为媒介景观的积极建构者,以往被忽视的小众群体拥有了更多的发声渠道和互动平台,传播走向分众化与精准化。

在此背景下,电影“彩蛋”轻量的体型、灵活的可塑性使其拥有强大的融合能力与传播能力。

无论单一文本还是多元文本,皆能以文字、图片或音视频等方式融入“彩蛋”,成为了电影在互联互通、共建共享的新传播环境下加强与观众互动的微型趣味符码,携带各种文本信息隐藏于影片的细枝末节,以一种特殊的“游戏化”机制吸引影迷参与其中,从而挖掘群体智慧并给予精神激励,打造了一场人们主动参与的心智游戏。

“彩蛋”赋予影片一种独特的游戏功能和属性,激发了赫伊津哈(JohanHuizinga)所说的“文化固有的游戏成分(ThePlayElementofCulture)”,体现了显著的“游戏化”思维。

“游戏化”(Gamification)最早可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埃塞克斯大学教授理查德?巴特尔(RichardBartle)率先提出此概念,“把不是游戏的东西(或工作)变成游戏”。

21世纪以来,“游戏化”一词被广泛采用,盖布?兹彻曼(GabeZichermann)和乔斯琳?林德(JoselinLinder)认为“游戏化”就是“运用来自游戏的设计理念、忠诚度方案以及行为经济学的原理,推动用户进行互动和参与”。

目前被普遍认可的定义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凯文?韦巴赫(KevinWerbach)提出的“游戏化就是在非游戏情境中使用游戏元素和游戏设计技术”,从而强化受众的参与度、忠诚度和投入度。

凯文?韦巴赫还指出了“游戏化”需要解决四大核心问题:1.动机,指能否从被激励的行为中获得价值;2.有意义的选择,指设置的目标是否有趣;3.结构,指预期行为是否可以被固定的程序模式化;4.潜在的冲突,指是否可以避免与现有激励机制之间的矛盾。

就电影“彩蛋”而言,它的植入为影片增添了“游戏化”色彩,在非游戏情境中营造出一种独特的类游戏体验。

影片中的“彩蛋”成为了一种具有召唤性与指向性的特殊目标,每个“彩蛋”都仿佛一个趣味化的实现单元,吸引观众通过持续闯关、反复观看电影、网上搜寻攻略等相对固定的模式化行为来寻找目标,发现“彩蛋”并成功解码成为了一种精神奖励,给予观众互动感、价值感和愉悦感。

此外,电影“彩蛋”的隐匿性化解了它与电影正片之间的冲突,避免了对正片叙事的干扰,呈现出非强制性的参与召唤,充分尊重了观众的主观意愿,发现“彩蛋”的观众固然收获了惊喜,未察觉到“彩蛋”的观众也依旧享受了一场完整的视听盛宴。

从本质上看,电影“彩蛋”并非实实在在的游戏行为,而是主要在观众思维中显现的心智游戏。它与日常电子游戏的魅力虽然相似,但实则两者的互动机制并不相同。

日常的电子游戏主要有两种互动机制:一种是多人联机的人际互动,另一种是以单机游戏为主的人机互动。

电子游戏的两种互动机制都依赖可供身体参与的实体媒介发生作用,游戏玩家与电子游戏媒介的关系符合麦克卢汉的‘媒介延伸论,玩家的思维被媒介的技术逻辑缝合到游戏机器中,将游戏装置的传感部件当作肉体的延伸,将处理器当作意识的中心,最终人的自我在互动架构中被电子媒介所取代。”

而电影“彩蛋”并未使观众沉浸在影片中,而是将观众从中拉出进而产生了间离效果,影片中的“彩蛋”数量与种类越多,便意味着“彩蛋”勾连起的超文本系统越庞大,间离效果也随之增大。

在“彩蛋”引发的心智游戏中,观众的互动行为主要分为寻找、解读两个阶段,观众需要先在电影文本的各个角落搜寻“彩蛋”,然后发挥自身的认知与联想能力对“彩蛋”进行识别和解码,或借助网络平台获取“彩蛋”线索。

但其实,电影“彩蛋”只能引发一部分观众的互动参与,观众的知识、职业、兴趣、理解能力等诸多因素都会对自身探寻“彩蛋”的数量和解读“彩蛋”的深浅产生影响,因而每个人感受到的趣味和惊喜也自然不一,识别和解码“彩蛋”的艰辛程度与最终获得惊喜感、成就感正相关。

即使是位置较为固定的片尾“彩蛋”也只是简化了寻找的过程,解读“彩蛋”仍然需要观众主动调取自身的知识储备或借助网络力量来完成这场趣味盎然的心智游戏,在多文本的连接中感受“彩蛋”的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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