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四年冬(1124年),大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率残军出夹山,南下武州(今山西神池)试图收复山西州县,被金军大败。
后经天德军(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东)过沙漠,向西逃窜,路上水粮断绝,只能吞冰咽雪以解饥止渴。二月,天祚帝逃到应州附近被俘,辽国灭亡。
在辽国灭亡以后,作为辽国的后继者金国,虽然同样与辽国一样带有类似的性质,也继承了辽国包括东北、燕云、晋北的大部分领土,但却没能像辽国一样号令漠北诸部。
要解释这个问题,那还要从辽国对于蒙古高原的治理优势说起。
游牧民族的草原影响力
辽国对于草原的统治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从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初次征服到辽圣宗耶律隆绪的机构调整这样一个长期的阶段。
辽国是契丹族所建立的政权,契丹人在史学界对于族源一直以来争论不休,有鲜卑说,也有匈奴说,但无疑契丹建国之前长期是以游牧作为主要的生产形式,兼事农耕。
契丹人早在十六国时期就扎根于辽水以西,曾因为率军南侵而受到北齐文宣帝高洋的打击,后又受到突厥的侵扰,因而“部落离散,非复古八部矣”。
南北朝后期,契丹已经崭露头角
在隋朝统一南北以后,契丹人不断的游走于突厥和中原帝国之间,以辽水以西作为基本盘并借机发展壮大,契丹部族的影响力也开始渗透到大漠。
在残唐五代时,中原离乱无暇顾及草原之事,耶律阿保机乘机建号立国,并开始了对于蒙古草原的征服。
阿保机建政与辽国蒙古攻略
在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时期,对于蒙古草原的实际控制地区其实大概是在今天的克鲁伦河以东,当时的漠东、漠南诸部由于接近耶律阿保机的基本盘,在契丹壮大以后迅速归附,而克鲁伦河以西的部族以震慑宣称为主。
天赞三年(924年),耶律阿保机举兵西征震慑草原诸部,当年九月“次古回鹘城,勒石记功”,十月“遣兵逾流沙,拔浮图城”。
古浮图城,因突厥可汗曾在此建立浮图而得名。故址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可见此次西征耶律阿保机出征的范围之大。
辽太祖西征的目的并非是要直接将克鲁伦河以西行政统治范围,而只是致力于保障漠北传统的草原丝绸之路与西域的商旅交通,并与漠北蒙古的阻卜等部落建立起宗藩朝贡关系,故太祖西征回军时。
只是“因迁种落,内置三部,以益吾国;不营城邑,不置戍兵”,而辽国一旦衰落,阻卜(蒙古)旋起而复叛。
对于克鲁伦河以西的统治问题在辽太祖时期的暂时搁置,一直拖到了辽圣宗耶律隆绪时期。
圣宗时期,由于与北宋在边境上偃旗息鼓,辽国逐渐将精力投入之前搁置下的广大蒙古高原地区。《辽史》卷十三《圣宗纪四》载:
“统和十二年(994年)八月庚辰朔,诏皇太妃领西北部乌古等部兵,及永兴宫分军,抚定西边,以萧挞凛督其军事。
耶律隆绪的诏令下达以后,意味着辽国要对西面蒙古开始实际统治,这时候,就需要设置行政机构了。
克鲁伦河地区,以西存在山脉的天然阻隔
辽圣宗耶律隆绪清楚,要真正实现对于漠南、漠西地区的控制,要做到以下两点:
一.设置军事机构,以一处为主,各要冲处为辅助筑城驻军,总揽草原事务,如果漠西出现变故可以迅速支援呼应。
二.恩威并济,以各族屯兵实地,并在重兵威慑的同时怀柔各部,利用蒙古高原地区各部落的松散形态,使其叛乱无所呼应,进而迅速扑灭。
西北路招讨司的西移
统合二十二年(1004年)之后,辽国正式在今天乌兰巴托以西乌鲁古河附近先后设置了维州、招州、防州、镇州,并以镇州作为节度州,西移西北路招讨司。
(镇州即可敦城,由于看管漠西各部的需要,辽国严令无论何种情况只能驻守当地,这也在辽亡以后给了耶律大石西域建国的资本)
西北路招讨司的西移使得其管制范围大大扩大,统领突吕不、 奥衍、室韦、楮特等部族军及招州兵马。辽廷在西北路招讨司置招讨使、副使,都监等职。
除此之外,辽廷迁移汉人、渤海、女真人进入招、维、防、镇四州,并以镇州为基础统管西北路招讨司的军事和民政。
《辽史》地理志中也评价这四州的设立是“因屯戍立,务据形胜、不资丁赋”。
其意思是说这四州不同于内地州县,以军事目的为主,占据形胜之地对蒙古人进行节制。这一策略在辽代存国期间得到了成功,基本维持了漠西蒙古的秩序。
辽国对蒙古草原的统治形式和成果
在辽兴宗年间,萧韩家奴曾经对于西北路招讨司设立以来的情况进行概括:
“统和间,皇太妃出师西域,拓土既远,降附亦众。自后一部或叛,邻部讨之,使同力相制,正得驭远人之道……
方今太平已久,正可恩结诸部,释罪而归地,内徙戍兵以增堡障,外明约束以正疆界。每部各置酋长,岁修职贡。叛则讨之,服则抚之。诸部既安,必不生衅。”
萧韩家奴很好的概述了对于蒙古草原的经略策略,这也是耶律隆绪想要落实在漠西地区的第二点,辽国陈兵镇戍狼居胥山以西。
并与蒙古各部落酋长结好并保证世袭的权力,一旦遇到一部叛乱,守军可以和邻部协同扑灭,防止大片地区的失控。
蒙古高原诸部在被成吉思汗统一之前的社会形态其实也只是松散的部落联盟,对外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态度。
而辽国皇帝和蒙古草原部落酋长的关系与其说是中原传统上的君臣,倒不如说是辽国皇帝作为草原部落联盟的盟主。
在西北路招讨司设立以后,部落酋长需要对其履行日常的进贡和战争时从征的义务,但并无需提供徭役。
这是辽国区别于汉地和蒙古的两套不同的治理策略,对于草原的治理其实与契丹之前传统草原的部落关系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辽代阻卜(蒙古)各部虽然偶有叛乱,但常年的经略和怀柔政策的确成果喜人。
到了天祚帝耶律延禧在金军的穷追猛打之下颠沛流离的时候,漠西、漠南蒙古部落甚至冒着得罪女真人的危险多次对耶律延禧伸出援手。
金已取西京,沙漠以南部族皆降。上遂遁于讹莎烈。时北部谟葛失赆马、驼、食羊。
上趋都统马哥军。金人来攻,弃营北遁,马哥被执。谟葛失来迎,赆马、驼、羊,又率部人防卫。……至乌古敌烈部,以都点检萧乙薛知北院枢密使事,封谟葛失为神于越王。
天祚既得林牙耶律大石兵归,又得阴山室韦谟葛失兵,自谓得天助,再谋出兵,复收燕、云。
而镇州(可敦城)以西的军事力量则在辽亡以后尽数归为耶律大石所有,成为西辽复国的根本军事力量。